钱在找好企业，好企业在找钱？| 破解融资难悖论

授课老师|瀚德科技董事长 曹彤

 

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市场——货币发行量狂涨，实体经济却缺血。

 

市场一端，资本市场面临“资产荒”，大量资金找不到合适的资产标的；而在另一端，中小微企业却依然挣扎于“资金荒”，面临融资难、融资贵、融资慢。

 

问题在宏观层面同样存在——中国是全球最有钱的国家，却也是全球资金最饥渴的国家。

 

矛盾为何存在，又如何破解？

 

我在金融系统工作了20多年，曾任中信银行、进出口银行副行长，以及微众银行首任行长，对银行和企业的关系有一些认识。近几年一直从事金融科技工作，今天的课程，就融资难这个话题，进行一些分析。

  

为什么融资难？

 

三种融资途径

 

通常来讲，企业有三种融资途径：

 

1. 股权融资。中国资本市场发展这么多年， A股上市企业也就3600多个，而全国一共有约4000万家企业；美国市场也一样，纽交所和纳斯达克加起来也不超过1万个上市企业。

 

所以，股权解决的是头部好企业的融资问题，并不适用于普遍性的企业。

 

2. 债券融资。同样，债券融资的门槛也不低，要求发债企业拥有一定规模净资产和净利润等。中国能够进入债券市场发债的，基本上是AA以上的企业。

 

这些企业有多少？大概有4000个。所以，它同样不是适合中小微企业的融资工具。

 

3. 贷款融资。银行贷款是绝大多数企业融资的主渠道，它有两个鲜明的特点：

 

①已经发放的贷款，大多是国有企业、有房地产抵押或强担保的大型民营企业。

 

②可以实现信息对称、能被识别风险的部分中小微企业，也都不难拿到贷款。

 

换句话说，在一亿个中小微融资主体中，排在前1000万左右的中小微企业是能拿到贷款的。那么，痛点在哪里？在于剩下没有拿到贷款的、或贷款数量不够的中小微企业，无法进行有效信息判断，因而拿不到贷款。

 

没有信息的有效性和对称性，贷款基本没有希望。所以，如何展示更多的企业信息，把信息加工成能够放贷的依据，这是整个行业的痛点。

 

融资难的本质

 

回到开篇我提到的资金荒和资产荒这对矛盾上，它为什么存在？严格意义上是三个不对称导致的：

 

①信息不对称。钱在找好的项目，好的项目在找钱，两者见不了面。

 

②金融技术的不对称。信息永远在那里，但技术能力、手段不具备，导致两者见不了面。

 

③信用评级不对称。迄今为止，我们的信用评级模式仍然是中心化的。比如发债，要找一个评级机构给你做评级。但是，单一的中心化评级机构无法解决上千万、上亿融资主体的信用评级问题。

 

这三个不对称导致了资产荒-资金荒的悖论。由于没有信息，或信息-数据-信用的传导受阻，相当一部分好的中小微企业被淹没在识别不清的资产里。

 

在信贷领域里，这就表现为融资难、融资贵、融资慢；在债权市场上就表现为企业发不出债。

 

金融科技是解决这三个不对称的钥匙，把好的信息、好的资产、好的资金连接起来：

 

①发现信息；

 

②把信息数据化、模型化，变成内部能读懂的语言；

 

③将金融工具进行一系列的组合，分散风险，把数据最终变成信用，发放贷款。

 

哪些金融工具可以为你所用？

 

具体而言，我想介绍这两个工具：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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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应链金融

 

几乎每一个企业都在一个链条上，有上下游关系，向上游进货、向下游销售。

 

除了水电煤、社保等政府掌握的数据外，企业最主要的业务数据都在这个链条上。如果能充分展示这个链条上的信息，就能够更好地判定一个企业，这就是供应链金融的本质。

 

1. 基于互联网的供应链金融典型案例：海尔

 

海尔大家都知道，这是一个家电代表性企业，生产、销售、经营能力都非常强。所以，海尔以核心厂商的身份构建了供应链金融的平台，开发了一个在线互联网产品叫云单，是基于核心企业信用的电子债权债务凭证，承载海尔信用，解决上游小企业的资金难题。

 

比如说，海尔通过平台签发100万元的云单给到一级供应商。一级供应商拿到云单以后，可以拆出30万给二级，二级可以再拿出5万给三级，逐次拆分海尔的信用到上游的小微企业，形成信用传递，让这些企业拿着云单去融资。

 

2. 供应链金融痛点：中心化与“四小”难题

 

当然，在互联网的模式当中，还是有两个痛点没有完全解决：

 

①  链条上的企业对核心厂商的依赖度非常高。

 

事实上，目前已经出现了一种倾向，就是核心厂商不愿意再做确权这个动作。也就是说，当上级供应商拿着海尔云单来申请融资的时候，银行会要求海尔确认，这是不是你的应付账款。假如海尔不愿意做这个动作，那么这个链条的融资就中断，无法继续。

 

②下游企业一般是应付帐款的付款人，但是很多下游小企业没有那么高的信用，因而很难拿到融资。这就产生了一个“四小难题”：

 

当一个小企业拿到一张小的票据，票据本身期限很短，又是小银行开的，该怎么融资？

为了解决这两个痛点，以区块链为核心的供应链金融开始出现。

 

3. 基于区块链的供应链金融

 

它的原理就是用分布式记账这样一种功能，让更多节点参与进来，实现点对点的交互。同时，因为区块链上的信息可以快速被溯源且无法篡改，信息也就可以成为一种资产进行流转。

 

基于区块链的供应链金融有两种使用场景：

 

① 减轻核心厂商的负担。他们不需要对每一笔交易进行确权，只需要贡献上下游信息，就可以参与价值交换。

 

举一个我们自己的例子，瀚德FinChain围绕中国兵器集团有限公司（CNGC）应收账款融资搭建了服务平台，帮助它的供应商改善融资难题。

 

在这个案例上，也有核心厂商，但怎么能够尽可能地不给核心厂商增加额外的确权负担，使上游供应商之间融资更快实现，是它的基本逻辑。

 

② 解决“四小票”难题。

 

如果一个下游经销商拿到的是一个小银行开的、一两万块钱的、剩余期限20天的票据，该怎么融资？

 

三五万可能对很多企业家来说不是一个大事，但它对一个做小生意的水果店，就可能意味着当天进货进不了。

 

所以，我们建立了瀚德票链，逻辑是让“四小票”的信息得到充分解释：

 

首先搭建一个银行的联盟链，在这个联盟链上，实现银行之间的信息对称。

 

构建一个交易平台，让多节点能够在一个平台上快速地交互，实现快速融资。

 

有快速的入口，随时交互，保证他们以小时为单位得到融资。

 

以目前的数据统计，这条链上平均每一单的融资额大概在5万块钱，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小生意、小门店拿融资的金融工具。目前已有5万多家企业注册，大概跑了十几个亿的融资量，运转良好。

 

资产证券化（ABS）

 

前面谈到的供应链金融是一个典型的信贷市场金融工具，另一个可以为企业所用的工具是资产证券化（ABS），用于债权市场。

 

目前企业发债融资的痛点是什么？高杠杆率。发债会使资产负债率进一步的提升，这与宏观的去杠杆经济形势不匹配，所以你就很难顺利发债。

 

所以这个痛点就变成了：

 

• 高评级企业负债率高起后，如何在去杠杆过程中增加融资？

• 低评级企业，如何通过好的资产来融资？

 

ABS，就是以一个资产做支撑的可交易证券工具。对于发行人来说，它通过出售存量资产来融资；对于购买人来说，买的是一个对应资产现金流的可交易标的。

 

为什么说这是一款神器？

 

举个例子。比如我借款1个亿，那么我的负债端就增加1个亿，资产端现金增加1个亿，这是一对平衡关系。它带来的资产负债表的结构改变是，资产负债率增加了。假如我的所有者权益就是1个亿的话，那就增加了100%的这个杠杆率。

 

而ABS只调节资产负债表的左侧——资产端：

 

我有一个亿的好资产，先把这个资产剥离出来，资产端下降1个亿。这1个亿证券化以后，到市场上卖掉，融资回来1个亿。所以它最终表现为我资产端没增没降，但是我拿回来1个亿的现金，盘活了一块资产，总体资产负债率没有任何改变。

 

在不增加资产负债率的情况下实现融资，这就是ABS最核心的价值所在。

 

1. ABS优势：

 

• 它是一个重资产、轻主体的一种工具。只要你的资产质量好，主体评级不高也没有关系。

 

• 风险相对可控。因为投资人的投资对应的是这块资产，哪怕企业突然间经营不下去倒闭，这个资产是谁也动不了的。因而不会如同去年大规模出现的信用债暴雷一样，让投资人感到无助，手里没有任何可控的东西。

 

• 对抗滞胀。80年代的美国处于滞胀期，经济下行、物价上涨。这样的背景下，ABS产品出现，使得央行不需要注水就能帮助企业融资，避免了助推物价。可以讲，是ABS带领美国走出了滞胀。所以，它被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金融创新。

 

ABS在中国的发展速度很快，到2018年发行量已经到了2万亿。目前有很多专家学者预测，以中美市场的对比，中国ABS市场达到50万亿的体量是完全有可能的。

  

2. 适用企业：

 

• 供应链保理类。保理可以简单理解为对应收账款的融资，如果是供应链上的核心企业做了一些供应链融资，这些底层资产都可以在ABS市场实现再融资，盘活存量。

   

• 持有房产、物业的公司，可以用租金、楼宇甚至物业费等进行ABS融资。

 

例如，魔方公寓建了很多自持的公寓，把这些公寓出租，拿未来的租金做ABS融资，把未来的3年、5年的租金卖掉实现融资。对于投资人来说，不用在意魔方企业本身的信用，只需要看未来这几百套房子的租金你是不是吃的牢。

 

• 特许经营权类。比如可以用未来几年应收的水电费进行ABS融资，是比较好的底层资产。

 

• 还有一类就是小额分散收入，比如金融机构的银行贷款，或者互联网小贷的贷款，都是比较适合做这种资产证券化的。

 

3. ABS云:自助做ABS产品

 

由于ABS的链条很长，设计很也复杂。所以大部分企业，即使听了ABS概念以后，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信息展示，怎么去跟金融机构交互。

 

所以这里我介绍一下ABS云这个崭新的模式。它的简单逻辑是这样的：

 

你有一块资产，不清楚能不能ABS，这时你不用到大牌券商去问，只需要在这个云上，用开放模型跑数据、跑风险模型、跑现金流风险、跑在线评级模型，最后自己也可以把产品设计出来。

 

目前市场上能够做ABS云的机构不多，我们自己做的国金ABS云平台，可以实现ABS产品设计、中介机构交互、产品发行、产品存续期管理多方协同。它的内核是这样的：通过云，把ABS产品的设计成自助性解决，在线与中介机构互动，互动完后，直接与投资主体沟通，快速实现销售。

 

这解决了什么痛点？ 自助化、不求人、省钱、省时间；产品设计出来后能方便找到投资主体，拿到钱是硬道理。

 

这样一种模式成熟以后，就可以帮助到那些低评级、有资产的企业快速融资，当然也能帮助那些高评级、但杠杆率已经很高的企业解决再融资问题。

  

如何根本改善企业的融资能力？

 

除了使用以上两个供应链金融和ABS工具之外，怎么从根本上解决企业融资难题？

 

今天我们谈企业融资难、融资贵、融资慢，本质不是金融机构不愿意贷款。事实上，金融机构也在找好的资产。痛点在于，对更大多数的企业来说，它的信息没有办法被发现，没有办法被数据化、模型化。

 

所以解决融资难的本质，就是通过技术使得更多信息能被展示和流通。这意味着市场的两端需要做到：

 

• 从金融机构角度来说，应该运用更多金融科技方法，主动发现企业的信息。

• 反过来，对企业来说，也要更多地使用金融科技方法，去主动地运用一些新模式，让你的信息被发现。

 

只有市场两端都作出这样的实际行动，桥梁才能够最终被接上，真正实现信息、资产、资金有效地对接。

 

也就是这张图上所列示的，打通信息-数据-信用-资金的链条，长期解决融资难题。